桑茯背后的故事
北纬三十度的安化梅山深处,有一个小村落。每到秋天,漫山遍野的白茶花,一派“清裙玉面初相识,九月茶花满路开”的盛景。一条小溪自村前蜿蜒而过,村口长着不少参天的桑树。每到四月,绿油油的桑树上开始结乌亮亮的桑葚。调皮的孩子会攀上桑树,去采摘桑葚,送给弟弟妹妹或者心仪的邻家女孩。而勤劳的村妇,则把桑叶采摘下来养蚕。
其实,这个村子在茶马古道的必经处,每年都有茶商顺路进村收黑毛茶。他们把茶踩压成大包,用篾篓装好运往大西北,还顺便一起收购蚕宝宝吐的丝。而回程路过村子时,他们也会像走亲戚一样,停歇停歇,捎来一些西北的稀罕物。
每年,只要马蹄声响了,村民们就知道,茶商又要经过村子了。
不知经过了多少年,老桑树仍在,茶商换了一拨又一拨。小村静谧如昨。只是村民逐渐从茶商口里得知:陕西的泾阳能制茶砖了,原料用的就是安化黑毛茶。制的砖竟出了菌花,黄橙橙的,喝了口感比黑毛茶的更好,以牛羊肉为主食的边民们喜欢得不得了。
村民不知怎么做茶砖,他们自家喝的,也只是茶商挑剩的条粗叶阔的残次品,但不妨碍家家户户每年都存着一些黑毛茶。那时的安化山民,能粗茶淡饭就已万幸,哪有多余的油腻可解。每年存的一点黑毛茶也皆用来待客,或当药用。
那一年,桑葚又挂满枝头,高山茶也开始采摘了。
那天,少年阿桑和邻居阿美采茶归来,经过桑树下小歇。眼瞅着阿美脸色不好,阿桑着急了:你怎么了?她有气无力地答道:早上赶早,喝了碗冷粥就上山了,没料到太阳毒,感觉身上很热。阿桑忙不迭地说,别急,到我家去。
阿桑的父亲清源算村里的半个郎中,虽以采茶为生,但打小跟着父辈上山采药。谁有个三病两痛,经他弄点黑茶或者抓几把草药,就能药到病除。阿桑奶奶一早也有点不舒服,家里正煮着点黑茶呢。于是清源从灶间鼎罐里倒出一碗热腾腾的黑茶,要阿美趁热喝下去。可半晌过去,阿美不见好转,还一阵猛咳。清源这才细瞧:孩子眼睛红红的,还咳嗽不止,恐不仅仅是消化不良。
屋前,阿桑妈妈正用一堆新鲜桑叶喂着蚕宝宝。清源想,桑叶能疏散风热、清肺润燥,阿美咳嗽这么厉害,单泡桑叶只怕效果不大,不如加入黑茶里再煮煮,试试?
他跑到阿桑妈妈跟前,抓起一把桑叶就走。阿桑妈妈不解:你拿桑叶做什么?他没回头:待会告诉你,有用。他将桑叶又洗了一遍,丢进鼎罐,再加些山泉水,继续用柴火煮。不一会,屋里就飘出除茶香外的桑叶的清香。他端出一碗热茶,对昏昏沉沉的阿美说:妹子,快喝下这碗茶。阿美听话地喝了。慢慢地,她额头不烫了,人整个清醒起来,还轻轻道了一声:这茶好香啊!阿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。阿美妈妈闻讯赶来,也连连说,清源啊,多亏你救了阿美。
从此,两家人关系更近了,阿桑和阿美在两小无猜中慢慢长大。清源知道成年后阿桑的心思,托人去阿美家提亲,阿美家哪有不答应的道理,他们欢欢喜喜成亲了。
桑叶和黑茶配在一起喝,不仅口感好,还能治病的消息,一传十十传百,不仅仅在安化茶乡被视为良药,桑香茯砖由此应运而生。
若干年以后,安化人掌握了茶砖的压制技术,黑砖、茯砖、桑香黑茶等都成为安化黑茶里的宠儿,桑茯更是以其金花的繁茂让菌香、茶香、桑香绝美交融。尘世间一切美好的相逢,必然结出最醇美的果实——桑叶与茶叶的完美结合,正如阿桑与阿美的美丽爱情故事。
每次喝到桑茯,我就想起梅山深处的那个小村落,想起阿桑与阿美的故事。
老桑树都还在吗?老茶山都还在吗?阿桑与阿美的后代还在做茶吗?
作者简介:申瑞瑾 ,笔名亦蓝,中国作协会员,全国公安文联理事,中国散文学会会员,怀化市作协副主席,湖南省散文学会理事,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九届高研班学员。作品散见于《湖南文学》《文学界》《四川文学》《朔方》《文艺报》《中国文化报》《法制日报》《人民公安报》等纸媒。
作品曾入选各类文学选本。曾荣获第七届冰心散文奖;第三届中国徐霞客游记文学奖一等奖,等等
编辑 | 蒋启行
责编 | 李赋斌
主编 | 李劲峰